2016-4-22 04:43
tianly
【多元語言環境對小說創作的重要性】(轉載)
[size=5][b]【多元語言環境對小說創作的重要性】[/b][/size]
[size=4][b]作者楊依射
我不會講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種方言。 但是,
我絕對大力讚揚多元方言文化!
語言是文化的根基,一種語言,就是一種文化
在歷史演進過程中所產生精練而出的結晶。
聆聽一種語言,不只能夠傳情達意,更能從饒
富韻味的音節、發聲中聽見一種民俗的靈魂,
使用不同語言的人,會有不同的天賦性格與價
值觀,即使是後天學習的外語,如果每天大量
使用,時日一久,本身的個性也會多少受其影
響而有所轉變。因為不同的語言中蘊藏著不同
的思考邏輯,不論是文法結構、音韻聲腔、慣
用的措辭風格,是否幽默?凶悍?圓融?柔弱?
還是一板一眼?再再都會顯示於每一種不同的語
言當中。一種語言,就是一種民俗文化的歷史寶
庫,是比任何有形的歷史文物都更為重要、絕對
不能丟失的無價之寶。
我曾經在搬家的時候遇到彼此之間狂講布農語的
搬家工人兄弟檔,聽了一整個下午的布農語之後,
心靈深處大受震撼,雖然完全聽不懂內容,但可
以明確感受到布農語與中文(漢語)之間有著徹
底不同的邏輯,這個第一次聽見的語言是如此的
渾圓、活潑、充滿力量、且直觀而純情!有如熱
情的陽光瞬間灑滿大地。 日後每次一想到這個聲
腔,都會忍不住露出笑容,覺得心中暖暖的,真
是令人大飽耳福的語言!我對原民語言沒有太多
研究,布農語在台灣原住民語言當中好像不算很
主流?(可能因為還沒有人替它拍成電影的緣故
?)不過我打從心底慶幸與崇敬依然堅持說著這
種美好語言的布農族人!請一定要一直說下去,
並且要說給很多人聽喔!
大學時首次來到中部求學,對台語一竅不通的我,
頗有語言隔閡之感。剛開始只覺得台語近距離聽起
來有夠嗆辣,非常適合用來殺價的感覺!但是和來
自台南與高雄的室友同居一年之後,終於被我偷偷
發現了台語的「真面目」!
雖然純屬個人感受,但我認為台語是一種「臉皮很
薄」的語言,音調清新婉約,十足感性,明明非常
溫柔卻又極愛逞強,因此時常變成「刀子嘴豆腐
心」的狀態,令人愛憐!後來迷上江蕙的歌,一
曲曲盯著歌詞仔細聆聽欣賞,更讓我全心全意的感
受到台語真的是「非常女性化」的語言!其情感細
緻之處,大概全天下無語能出其右。
順帶一題,我最喜歡的江蕙竟然是空笑夢!當她
狠狠唱出劈頭那句「恨世間∼」時,吼那真是有夠
恨的,不過一刀切下去之後隨即的「愛情啊∼」,
不覺得豆腐心又通通都跑出來了嗎?我覺得這首歌
很像二十年前口味的臭豆腐,外皮真的有夠刺鼻,
不過咬下去之後又幼咪滑嫩,那個口感跟香味真是
超過癮!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臭豆腐其實一點都
不臭了,有時口味甚至還是甜的,反而不像台語而
比較像台灣國語了。
從中學時代開始就很喜歡粵語歌曲和香港電影,覺
得粵語的韻味在於其強悍、高傲、又富含幽默感,
尤其是張學友在唱雪狼湖的時候,那部作品真是把
粵語所有美好之處表現得淋漓盡致,非常揪心啊!
每天睡前一遍一遍聽害我常常睡不著啊!我也喜歡
梅艷芳在電影裡說粵語的方式,高雅與幽默之下,
渾身傲骨!美得令人心碎。
我覺得對自己自信心不夠的人大概很難學習出粵語
的聲腔,因為粵語真的非常強勢,對於每天聽慣台
語和每天說著台灣國語的我而言,有著無限的魅力。
回來說寫作的事情。
就像音樂家橋本一子說過:「不只是音樂,我對"聲
音"也很感興趣!」一樣,每當要寫新的小說,構築
新角色時,我會先想像故事發生的環境背景,角色
可能使用的語言,再依照其可能的特性來思考角色
本身的價值觀與性格。例如米斯帝說的是「捷魯歐
語」,雖然實際上並不存在這種語言,但基於地理位
置和歷史演進的考量,我設定它是一種「接近東歐
語系的中東語言」,可能有著優雅的發音,溫暖的聲
腔,與平滑隨性的節奏。而說著這種語言的米斯帝,
當然是「語如其人」,是世界之魂五部曲當中我最喜
歡的一個角色。另外,世界之魂裡創立宵特的拉坎、
和繼承紐賽納協會的法伊也都是捷魯歐人,我讓他
們依照「捷魯歐語」的特性發展出各自的人格,在
我心裡,這兩人和米斯帝一樣有著「捷魯歐式」的
魅力!而宵特之中,更是不同語系的大匯集--愛
斯達是西非人,莉奧的母語很可能是俄語,奇絲八
成說著紐約腔調的英語,科西嘉則兼具北非與南歐
的迦太基風情等等,多元的語言與聲腔融合出《世
界之魂》這部如彩虹般多彩的故事,讓我對語言的
魅力深感懾服,也充滿感動!
《漂流戰記》是我的第一本小說,當時為了想傳達
出「充滿距離感的詩意情懷」,我總是想像蜜莉安用
電影時時刻刻中妮可基嫚的吳爾芙式英語腔調說著
魔戒中麗芙泰勒的唯美精靈語,總之就是要浪漫到
一個不行!而寫《微物樂園》時由於採用的是古典
歐美文學形式來創作,而「微物城」設定上也算是
來自歐洲的移民都市,因此我相信希洛、辛耶特、
優吉妮等人必然渾身洋溢著《小婦人》或《艾瑪》
那樣的氛圍,口中說著典雅而踏實的語言,在平凡
之中創造出不凡的人生。而貫穿《微物樂園》、《戮》
、《帝國本能》三部作品的希洛,也正印證出了如斯
性格,成為令我感到自豪的出色角色。
語言是文化的根基,更是文明的結晶,用著不同的
語言與人溝通之時,心靈無限自由。近來歐洲各國
飽受中東戰亂帶來的難民潮之苦,在多數歐盟國家
對難民或外國移民抱持保留甚至負面態度的情勢下
,唯有德國幾乎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決定無條件且
無上限接受與照顧難民。說實話,和支持這項政策
的多數德國人相比,我似乎更能理解每逢星期一夜
晚便聚集於柏林街頭遊行抗議的極右派民眾的感受。
因為這實在是個太過度浪漫、太華格納風格的理想!
「當一個德國人獨處的時候,大家都是布拉姆斯。
但是當一群德國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人人都變成
了華格納。」彷彿印證著這句話般,凡事講求實際
的德國人,為何會贊同如此瘋狂的政策呢?除了沉
重的歷史情節影響之外,一位德國外交官在受訪時
給出了答案:「二十年前,柏林是個灰暗的城市,
然而現在走在柏林的街頭,可以看見洋溢著各種不
同民族風情的商店,這裡變得比以前有活力,我們
變得更多元,我認為我們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他並且強調,容納多元文化是使國家富強的基本條
件,多元文化能為社會提供不同層面的生產力,
使社會更加健康。
儘管這依然是充滿理想的外交詞句,但也不禁令
我思考,是否身處21世紀的人們,已經有足夠
的智慧與勇氣,能在不同的信仰、語言、價值觀
、與利益衝突之間,共同尋求出一條海納百川的
永恆盛世之道呢?要向下沉淪,何其容易。追尋
至高理念之途,又何其苦痛。然而時至今日,如
果世上還有人認為「禁語方言」是可行的,是
「統治」的必要之惡,甚至意欲消滅非己族類之
多元文化的未來與可能性,那麼,身為一個個人,
我會在心裡嘲笑牠。身為一個小說家,我會在虛構
的情節裡作弄鄙視牠。而身為一個文學創作者,我
必持筆為劍,振詞以伐之。
方言不限於文字,比任何一種能以文字保存的語言
都更為脆弱、容易流失,是語言寶庫中之珍稀。不
論再有多少困難,都應該積極使用,使其活躍傳承
,確保社會的多元性。不論對於個人、族群、社會
、甚至全體人類而言,都是福祉。當然對於小說家
而言更是大大的福祉!以此為念,身體力行,多多
益善。而如果這個世界變得只能有一種語言,一種
聲腔,一種想法,一種主張,甚至只能有一種感受
……不要說小說家活不活得下去了,朽木居高樑,
就算是宗廟也必然傾頹,何需地動山搖呢。
圖/文/楊依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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